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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 廢話回收

“为同居生活友好持续进行，积极维护同室团结，请遵守以下规定。”

 

打完这句按下回车，春田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气焰忽然刹车，刚换了行还没敲出序列“1”，等待输入的黑线在段落标志符号前一闪一闪，他停住看了一会儿，接着毅然决然把标题和首语里的“同居”换成“合租”。

 

合租友好条例。

 

春田心下默念了遍，挑挑眉很是满意。那不然呢。

 

端着严肃的官腔，一字一句删除重输反复斟酌，就是为了划清关系。

 

想也不想直接敲出第一条。

 

严禁挑刺

 

刚按下回车脑海里就回想起牧那张嘴角扯起鼻子皱着的脸。那个人拎着刚从洗衣机捞上来的衣服，表情嫌恶手朝他一横。

 

“衣服又染色了。”说着手还不耐烦的晃几下，一副巴不得这块红红白白的烂布离自己远点的样子。

 

他本来还受良心驱使有点愧疚打算先认怂道歉的，可不知怎么一想起之前这人都不用喘气的那一串数落，愣是犟着回了嘴。

 

从性格说到习惯的那十个缺点，他至今连牧出口的语气都记得清楚。

 

他一声抱怨却换来对方平平淡淡的态度，牧只是抬眼瞥了瞥他。“缺点我可以一口气再说十个。”

 

听这话就火了，没想到人还跟了句。“认真想想的话五十个也说得出。”

 

正生闷气，牧转身离开又开了口，轻飘飘的荡到他耳朵里。“春田前辈缺点多，倒是没什么新花样。”

 

又是调侃又是嘲讽的话他领悟不完全，当时正拖着地，只能憋着气发泄式地突然拽起拖把朝牧刚踩过的地面一顿乱搅。

 

接着三两下甩了拖把直冲到房里打开电脑点进文档拟条例草书。挑刺是第一位的，春田愤愤地盯着这个字眼，还是气不过，鼠标一滑甚至加大加粗显示了。

 

跟着在系统自动显示的序列“2”后，他不带犹豫噼里啪啦打下一大串。

 

严禁嫌室友吵并大声呵斥

 

严禁喊室友“闭嘴”

严禁对室友态度恶劣

严禁对室友拳脚相向

 

有一点点嘚瑟时随之而来的就是朝他扔的衣服和被单，导致春田每每都要暗自疑惑，反复确定，当初好好在一起是真实发生过的没错过什么剧情。

 

不停敲击键盘的手指有些酸了，春田停了停，刚要换行继续门外便传来手机铃响，接着牧的声音也穿过紧闭的房门透进来。

 

“千珠？”

 

诶？千珠？身为青梅竹马这个电话怎么不是打给我啊喂？

 

冷下脸表情有点不大好看，春田自顾自胡乱做了一番表情以示不满，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，听门外通电话的动静。

 

“wonderful周末晚上有活动？”

 

“好，我们会参加的。”

 

谁跟你“我们”，别擅自替我做决定啊。心下哼了声，春田跟着往里收了手，双臂环着搭在抬起的膝盖上，懒懒散散地，下巴也往上扣，双眼随着牧的回话慢慢眨。

 

“有什么好建议？”

 

“嗯......我想一想。”

 

“这样听起来还不错。”

 

“春田前辈？他就算了吧，问了他也不懂。”

 

闻言身体一直，神色忽变，眼睛转而瞥向门口死死瞪着，好像视线真能透过这扇门砸到门外打电话的人身上似的。你不说要人怎么懂。春田不满地默默咬牙，止不住想到了许多，完全没有听墙角的心思了，伸出手接着对着键盘控诉。

 

严禁回避室友

 

严禁敷衍室友提出的问题

 

严禁模棱两可让室友难于理解 

 

想了一想这条看上去没什么气势，他又狂摁删除键抹掉了。

 

隔着一扇门，外面的各种声音也被蒙了层布，带着嗡嗡的模糊杂响。挂电话的声音，清理厨房用具的声音，水从水龙头里涌出的声音，哗哗啦啦的白噪，还有被弱化了的，饭菜烹调时发出的滋滋声。都像是另外一个空间的，伴着逐渐昏黄的天空和光线，适时打开的广播。

 

被贴上温暖和日常琐碎标签的，再普通不过的广播。

 

不多时，广播里传来牧喊他的声音。“春田前辈，吃饭了。”

 

 

席间牧提到千珠电话里说的事，关于wonderful周末活动的详细安排，春田以没什么情绪的“哦”单字回了一句又一句。

 

牧敏感，也再熟悉不过春田这种别扭要闹不闹的状态，不着痕迹观察了番眼前这个埋着脑袋把嘴巴塞了个鼓鼓囊囊的人，状似不经意地在伸向最后一块天妇罗时才开口。

 

“怎么了？”

 

“没事。”

 

回复倒是不做犹豫干干巴巴。

 

又看了对面的人一眼，牧也懒得再搭理，不顾对方还在扒拉米饭，起身收拾端着那人跟前早就空了的汤碗走。转身前又被筷子袭击，敌人胡乱搅他手上的碗，他也没多说什么。

 

等那个慢慢吞吞的人趿拉着步子终于把碗放好，并撸起自己袖子时，牧才将洗碗池的水龙头转向自己这边，干脆打断。“你先洗澡，省得排风扇又忘了开。”

 

春田被迫退到一边，撸袖子的手还停在半路，不尴不尬。感觉受到了鄙视。

 

牧动作麻利，收拾东西很有调理，十分干练，长翘的黑睫会因为偏脸的动作时不时被藏起。春田不知在想什么，上上下下打量这人，最后目光又落回那张没多少表情时有些疏离有些稚嫩的脸上。

 

心底突然莫名其妙窜出一声。明明身高不及我，为什么老感觉比我有气势。

 

然后，为了在某处胜过他一点点，春田忽的扬起下巴，迈开一步硬生生戳到那人面前，手比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，朝自己身上一收，毫不留情。

 

“小、个、子。”

 

说完就收手退回去跑走，这点小情绪立马被他甩脑后，他径直往沙发上一坐乐得清闲，嘴里哼哼唧唧。不领情，还想帮忙洗回碗的。

 

牧被他这出搞得有些好笑，懒得置气，边继续手里的活边问。“你不洗澡？”

 

“才吃完饭不能马上洗澡不是你说的吗。”

 

语气不善，分明是含着些许敌意的。饭后得有点小运动。牧挑眉回头看去，无话可说。所以你现在在这里打坐？

 

本来打算说的“春田前辈拿衣服什么的磨磨蹭蹭又要好久”干脆吞回肚子里，虽然只要他出口，沙发上那尊佛肯定会炸毛跳脚，瞪着眼看他，表情扭曲又丰富，有趣得很。然后，嚣张不了几秒就怂。

 

周遭的人总不知疲惫的向他确认，是爱吗？什么是爱？能爱很久吗？好像多问几遍就能从他嘴里听到与之前相反的答案一样。

 

甚至几个有心人，看似情商低的把他拉到一边，细数那个优柔寡断的人如何不如如何不配。他当时只是手一挥，轻轻淡淡没往心里去。我也一身缺点，将就着过得了。

 

人生他也是第一次尝试第一次走，怎么会就在这些方面比其他人懂得多。

 

但有一点是能肯定的。

 

爱情不是他在你眼里很完美，而是知道他的不完美却还喜欢。

 

是有理智的，不是土曜日23档电视剧里的恋爱脑，乱扔袜子吃东西掉渣很烦人，一点都不可爱，只不过在喜欢的人身上，这些扣分项会被其他可爱之处超额翻倍填补回来，变得不值一提。 

 

牧冲干净碗碟上的泡沫，轻声叹息后，脱口而出。“前辈真的很狡猾。”

 

啊？我又怎么了？

 

没头没脑的话搞得春田一脸懵，他在还思索牧尾音里带的笑意是嘲讽的几率有多高，那个正被他分析的主人公就甩着湿哒哒的手走过来，不做犹豫直到在他跟前才停下，手抬起，照搬他那副嘚瑟嚣张的样子，手对着他头顶和自己身体比。

 

视线却不是攻击性的，略低着头，在春田抬头望去的角度，静静埋在阴影里，漂浮星星点点柔和的光。

 

硬生生的，是强调，是玩笑。“脑袋，胸口。”

 

他比划着，手落到自己胸口，示意他们现在的高度差，也学着念了一声。“小个子。”

 

只不过语气放轻了些，挂着邪笑，伴着湿暖的气息落下来。贴上毫无防备的嘴唇。

 

春田愣愣接受这个亲吻，恍惚中双眼一眨，擦过牧自然垂下的发丝，细细痒痒，再擦过这人退开的动作。他看见天花板顶灯继而投过来光线，拢上牧前额的头发，拢上这副好看的双睫。吹不开他隐没在阴影里的眼神，却聚在上扬着的唇角。

 

牧也没有别的举动，末了直接转身欲回厨房，和呆在原地仍懵着的他大相径庭，跟个没事人似的。

 

春田其实有点不忿这人游刃有余的态度，可惜又不得不承认，在叫嚣的不给他一点面子的细胞，和脸上嘴边不受控制的温度幅度。

 

等牧回头，看到的还是沙发上那个人在那愣神眨巴眨巴眼没反应过来的样子，他默默看着，忽而一笑，直接戳破他。“心动？”

 

跟传过来的视线和声波都发烫似的，春田低下头躲开，却又借着这个低下的动作，紧闭着眼，小幅度地快速地偷偷摸摸狂点头。跟着又突然往旁边一倒。

 

牧的声音又在挠痒痒，笑他。

 

“还在那干吗，还想再来一次？”

 

他听着，承受不住从鼻间呜咽一声，猛地往抱枕里一扎，在沙发上扭着身体翻滚。

 

饭后运动过量也不行。牧有趣地看沙发上那一团动作滑稽的人，观赏一番终于出声制止。“别翻了，才吃完饭小心胃。”

 

跟按了开关一般，那团东西突然不动了，春田埋在抱枕里应，小小声，超小声。“哦。”

 

 

等牧洗完澡出来春田已经睡下，从他那抢过来催眠用的书横在床中间。以防自己的书不辛遇难，牧先上前把书收好，抬头时发现一边放着的电脑还一闪一闪亮着灯光。他晃晃鼠标，果然是自动进入了睡眠状态。

 

“前辈，电脑没关。”

 

“直接关掉吧。”从被子里露出来的声音混着被吵到的不耐。

 

牧瞄到下方任务栏未关闭的窗口。“还有个文档要保存吗？”

 

“不用。”

 

春田眼睛都懒得睁，吧唧吧唧嘴，翻个身睡了。

 

 

 

end

18.6.18